在法国开始工作之前,经历的是七年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国内读的本科,国贸与法语双学位,大三在法国交换了一年,研究生又重回法国来念,又在瑞士交换了半年。现在回想起来,真正的纯真年代,必是相信永恒而强大的是书本、知识、艺术和精神,必是相信世界广大,却从不害怕和后退,必是相信自己终究会拥有许多,怀念许多。
进入奢侈品行业之前,先在巴黎两家银行分别实习半年,虽是投行后台部门,但已觉得工作繁重。在回家的地铁上,看着玻璃里投射出疲惫的自己,经常产生深深的迷茫——感觉自己失去的,正是生命中绝不该放手的东西。一起实习的法国男生爱极了会议室的大落地窗和窗外的新凯旋门,可我偏偏连穿正装套裙都不情愿。成年之后,工作这件事,是无法避免且尤为重要,因此,我尽量把考虑报酬放到最后一位,就如不会受伤害一样地去爱,宁可不计较报酬地去工作。
面试LV的当天,正是我的生日。在Chatelet下车,沿着塞纳河一路走到新桥,秋风里听到路边宠物店里的聒噪和树上的鸟叫声,河边一如既往地堵车,我看车里的人,车里的人也看我。面试完,一个人走去圣母院,第一次为自己买了一只小小的蜡烛,点在玛利亚面前许愿。一周后愿望实现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样踏进完全陌生的奢侈品行业——如果没有梦想,那么钱是好的;如果没有理想,也许我也可以过得满意。
第一天工作,整个部门都在全力以赴准备2014年春夏时装周和下周的showroom。看了上周的报表,一对价值4W欧元的婚礼细钻和耳环在东京表参道店被售出,真是幸运的新娘。同事大多是30岁上下的年轻女人,有穿平底鞋,也有穿八厘米高跟鞋,有棕发、有金发,现在也有黑发了。有戴LV手表,也有戴HelloKitty的,大多充满激情、强势而不让人生厌、害怕,走廊里笑声不断,看起来像是不错的四个月。
当你置身奢侈品行业的时候,对奢侈品的看法往往会发生变化。在法国以及欧洲,奢侈品牌譬如LV和HERMES的象征与在国内大不一样,年轻女孩子背LV会被认为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瑞士和北欧更是如此。研究生时代,我的法国同学出身于非常富裕的家庭,并不在少数,却极少有女生用奢侈品或者开好车上学,也许是因为她们都买得起,奢侈品不再是奢侈品。然而我觉得,更多的是,他们对“令人羡慕的事”的定义不一样。
一个23岁的中国女孩子,也许觉得在微博晒一张自己的LV,可以换来更多的关注和赞。一个23岁的法国女孩子,绝对不会这么做,她更倾向于晒自己全身黝黑在海边冲浪,暑假和全家人一起登上勃朗峰顶,去非洲社会实践抱着黑人孩子,在陶瓷工作室满身是泥,或者在越南带着渔夫帽的照片。他们的钱和精力,用在他们热爱并且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事情上,可以是书本、运动、旅游、艺术,甚至仅仅是简单的家庭时光。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法国能够拥有这么多奢侈品品牌,因为年轻时候的经历,对自身和对生活永不停止的双向探索,让每个女孩子都变得自信、充实,充满安全感。她们拥有足够的勇敢,于是变得自由,不会被爱情、奢侈品和男人贵重的礼物牵绊,也不因时间流逝感到焦虑。这样的女人,才配当奢侈品的真正主人。因为,能够驾驭自己的内心,所以能够驾驭如此贵重又精美的事物。
在巴黎每天都可以遇到许多这样的中年女人:以前,在银行时的一位女MD,她的皮肤开始松弛,发丝也灰白,但有永远一丝不苟的丝巾和风衣,和许多LOGO非常不明显的奢侈品包。她全然不化妆,一头花发,体态苗条,走路步履轻盈好像跳舞,讲话洪亮握手有力,幽默感奇佳——她就是一个出生于好家庭和受过好教育的典型法国女人。
而年轻的我们,该去深爱每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人,去珍惜你身边言无不尽的朋友。因为,开始工作后,有形无形的束缚让爱的能力逐渐消退,即便有心如我,很多时候却也无可奈何。对未来的憧憬,并不是把一切都献给现在。让时光雕琢你的脸,但不能让它侵蚀你的头脑你的心,这是送给未来自己的真正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