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温哥华华埠嘉年华活动上,发生震惊的伤人案,3 途人受伤,事件引起了人们愤怒与不安。精神病囚犯是不是已经成了社区中的不定时炸弹?谁该负最大责任?
唐纳利(Blair Evan Donnelly)于2008 年刺死了自己16 岁的女儿,他被认定有精神障碍(NCRMD)而无需承担刑事责任,随后被送至法医精神病服务部门管辖的医院拘留;2009 年他在无人陪同的放风外出时刺伤了一名朋友;9 月10 日又是他持一日通行证外出的日子,这一次他在华埠刺伤3 个人。
如何确定精神病囚犯可以安全地回到社区?
卑诗省法医精神病服务部门隶属于省级医疗保健系统,并与卑诗省的刑事司法系统协同运作。
像唐纳利这种获得 NCRMD 认证的人被关押在法医精神病医院接受评估和治疗,他们的身心情况每年会由卑诗省审查委员会(BCRB)进行审查,该委员会隶属刑法制度下的独立法庭。
BCRB 官网上写出的工作职责是:「有责任保护公共安全,同时维护犯罪的 NCRMD 患者的权利和自由」。
BCRB 小组由3 名指定人员组成,其中一名是精神科医生。该小组会考虑所有证词以及临床人员的工作报告,以评估被关押的当事人是否能获得某种类型的自由。
2023 年4 月13 日的BCRB 听证会后,唐纳利获准可离开医院自由外出,包括在社区过夜最多28 天。裁决文件称,给予唐纳利外出自由是「为了帮助他重新融入社会」。
公众安全和精神病患者的平衡在哪里?
但唐纳利再度伤人了, 卑诗省长尹大卫(David Eby)对此事感到愤怒和惊讶,誓言要查个明白。
温哥华市议员克拉森(Mike Klassen)质疑管理精神囚犯的制度。「这种不用负上刑事责任的做法,是对司法制度的扭曲,我不能完全理解,而这容许了像唐纳利那样的人在街上游荡,我们正在承担后果。」
而另一宗案件舍恩伯恩(Allan Schoenborn)于2008 年杀害了自己的孩子,也因为精神障碍(NCRMD),被判处不需承担刑事责任,历经14年后,去年他获准可以离开精神病院外出过夜。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不良纪录。
舍恩伯恩的辩护律师吉尔(Rishi Gill)说:「如果看一看所有因精神障碍而无须负刑事责任的人被释放后,你会发现,当中暴力犯罪者的数目如此之低,几乎可以忽略不理。」
法医精神病医院(FPH) 发声明说:「从2018/19 至2022/23 年度期间,院方每年平均发出4,516 个日间通行证,每年平均仅录得7 宗未获批准的缺席(UA)。对于被认为临床上已准备好可获得一日通行证的患者来说,在外出期间与发生其它司法案件的情况极为罕见。」
对于受害者或周遭相关人的角度却不太一样。
舍恩伯恩的前妻克拉克(Darcie Clarke)一直反对舍恩伯恩获得自由,克拉克于2019 年去世。
代表克拉克发言的好友特谢拉(Dave Teixeira )说,克拉克长年的身心悲痛没有人关怀,每一次舍恩伯恩申请获得自由的听证会,对她是莫大折磨。但审查委员会优先考虑的是患者的康复,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公众安全。「委员会似乎倾向于一种观点,即一旦你在医院待了一定的时间,你就应该出去了。」他认为,委员会需要彻底改革评估患者及其进入社区的方式。
被唐纳利刺伤的华裔受害者夫妻说:「我也需要自由,我不应该出门上街的时候就感到害怕。我现在去商场仍会害怕,因为到处都是人。」
他们希望看到对暴力罪犯有更多监控,「唐纳利可以获发通行证外出,但应该要有人陪同。」
精神病患者需自由 更需要完整照护
西岸精神健康协会(Westcoast Mental Health Network) 会长王璐(Meena Wong)说:「政府对精神健康的服务不到位。」
她说,这并非说投入的资金不足,而是资源配置和管理方式都不理想。「有的患者是进入医院住了,但就得到适当的治疗了吗?后来的追踪照护又如何呢?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整体的服务和关注,因为一个有犯罪史的精神患者基本康复出院后,他接下来的挑战就更大了,他要面对社会生活的现实残忍,例如住房、交通、购物、人际问题等多重压力,都可能碰触到他脆弱的一面,最终令他再度爆发暴力行为。」
很多人抱怨加拿大司法太松散,过度纵容罪犯,对精神病患者尤为宽怀。
在谈「司法惩教」问题时,华人的理念很自然地认为「惩在教之前」,律师王仁铎说:「加拿大的理念是『教育胜于惩罚』,这是对的方向。因为我们要让犯错的人有机会重生,而且许多研究数据显示,严厉的惩罚并没有降低犯罪者再犯机率,反而是在狱中受到的教育和技能,以及学习控制愤怒情绪的训练等方法更有效果。」
王仁铎说:「华埠刺伤的悲剧只是很偶发的事件,我们或许可以对评估唐纳利精神健康的医生究责, 但并不能就此责怪整个制度有问题,甚至将曾经有犯罪史的精神患者污名化。」
西门菲莎大学犯罪学教授戈登(Rob Gordon)也呼应王仁铎的看法,他说:「若因一件事就谴责整个制度,这对那些逐渐康复已获得自由、并在社区中保持适当照护的许多患者来说,是不公平的。」
卑诗省公益法律服务咨询官吉米言认为这是一个检视治疗和评估精神囚犯体系的时机。「我也不赞成一直关押他们,而是需要救治照护他们,问题是目前体系中对他们的救治度不足,所以造成了处罚不够、救治也不到位的情况,最终产生了公共安全疑虑。」
王璐说:「若这些人是社会不定时炸弹的话,那政府的拆弹专家准备好了吗?这个事件就发生在我们华裔社区,大家要多向执政当局提出质疑,向他们施压,让他们认真拆弹、解决问题。」
近年全国各地屡次发生随机袭击事件,当中部分加害者为精神病囚及积犯。这个社会「计时炸弹」带来的安全隐忧,让各省民众均提心吊胆,担心成为下一个受害者。部分国人认为加国司法机关重复犯错,让宽容变成纵容,终致一个个不可逆转的人间悲剧。
2023年8月:卑诗积犯保释期间 「一拳kill 人」激众怒
温哥华近年出现多宗随机袭击,就在上月30 日,本地法院就一宗两年前的误杀案颁布最终栽决,凶手Jeff Arnie Lincoln 被处以27 个月监禁、出狱后缓刑(守行为)两年及禁止持有枪械10 年。由于Lincoln 早于2022 年初还押至今21 个月,即明年2 月左右即可出狱。
事缘当时39 岁的Lincoln 在凶案中充当地下判官,主观认定案中60 岁受害人Gilles Hebert 在公园向女士作出猥亵行为,一拳夺去对方的性命。根据传媒报道,Lincoln 在案发前已是一名「劣迹斑斑」的积犯,被指控在鲁拔太子(Prince Rupert)持有受管制物质和袭击造成身体伤害,没有出席聆讯,却未有被通缉。其后更有Reddit 网民起底,列出Lincoln 有多达30 项的犯罪纪录,让不少人认为轻判只会制造社会安全隐忧,对栽决感到震怒。
2023年5月: 亚省监狱常客 枪杀母子
亚省首府爱民顿在今年5 月也发生了一宗导致一对母子身亡的枪击案,虽然凶手Muorater Arkangelo Mashar 最终落网,但事件曝露出当地假释制度的粗疏,受到民众强烈的批评。
根据传媒报道,其中一点最令民众不满的是,Mashar 的犯罪历史可追溯至2009 年在爱民顿参与三宗不同的抢劫案而被判四年监禁,出狱后也未有悔改;2014 年在曼省因暴力事件再次被捕,甚至在狱中也有袭击狱友的情况,是名副其实的「监狱常客」。
然而,他却在4 月底再次获得假释,该对母子遭枪杀正正是在他假释18 日后发生。事后民众批评当地司法机关责无旁贷,假释制度的漏洞纵容惯犯,酿成这次悲剧。其后有同样受到Mashar 袭击的人公开发声,如Aimee Guilbault 表示其12 岁儿子在去年4 月在轻轨车厢内也遭到Mashar 拳打头部3 至4 次,认为今次悲剧属可避免。
2023年3月: 安省16 岁少年 地铁站无辜遇害
年初至今,多伦多地铁(TTC)发生多宗随机袭击事件,当中最轰动的是3 月下旬,16 岁少年马加海斯(Gabriel Magalhaes)于地铁站内被人无故捅死,事件让市民人心惶惶。
凶手O’Brien-Tobin 来自纽芬兰与拉布拉多省,近年移居多伦多。根据两省的法庭文件,指出他在短短3 年间(2018-2020)遭刑事法庭提出10 多项指控,当中包括盗窃、损坏财产和袭击,是一个高危的惯犯。至于悲剧发生时,他仍有案在身,也因违反假释规定而被全省通缉。
公众就事件提出多番质疑,为何遭全省通辑却可以招摇过市?假释制度对于罪犯或疑犯的阻吓力又是否足够?同时,针对市内多宗随机袭击的加害者都是惯犯,各界亦呼吁渥京收紧对惯犯的保释或假释条件,让他们不能轻而易举地重回社区,建议收到不少民众的支持。
2022年9月: 沙省兄弟 连环袭击事件
近年加国最轰动是去年9 月沙省两兄弟作案袭击,导致的10 死18 伤惨剧。其中一名犯人──迈尔斯就曾经有59 项犯罪纪录,包括殴打、抢劫、损害和言语威胁罪入狱服刑,案发数月前才获假释出狱。
事件发生后,有传媒翻查同年2 月1 日加拿大假释委员会的栽决,委员会认为迈尔斯「不会带来不适当的风险,释放决定将有助他本人重返社会,对社会安全有所裨益」。结果宽容却变成纵容,数月后迈尔斯即因违反假释规定而再次被通缉。这个栽决令国人及议员促请政府推行司法改革,堵塞假释漏洞,以扭转随机袭击造成的公众恐慌及社会伤害。
2022年8月: 魁省精神病囚 恐吓医护也获释
去年8 月满地可精神病囚Abdulla Shaikh 一天内枪杀3 人,令加国人开始思考国人精神健康与随机袭击两者的关系。涉事凶徒Shaikh 是一名长期精神病患者。根据当地传媒报道,他曾多次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期间更有医护声称受Shaikh 威胁。
去年3 月,魁省精神健康审查委员会听取Shaikh 的精神科医生意见,了解到Shaikh 在过去6 个月的精神健康有所改善,但仍存在持续的担忧(persistent concerns),缺乏对自身犯罪行为的觉察。
最终,委员会栽定Shaikh「对公共安全构成重大风险」(significant risk to public safety)。然而,该会令人费解地容许Shaikh 在精神健康专业人员的直接监督之外正常生活。结果在他出院后的三个月便发生了这宗血案。不少人认为这宗惨剧其实是可控可防的,应否把精神病患者视之为社会上的「计时炸弹」,提高及收紧出院的条件,成为了热议的话题。
图文来源:星岛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