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
口述 | 陈老伯
记者 | 陈冰
我今年刚好70岁,住在江苏省昆山市开发区。
我本长年有气管炎,近年已经发展到肺气肿、慢阻肺,肺功能只有正常人的百分之十几,再加上有糖尿病、高血压等基础疾病,每年都要住好几次医院。
我们住的地方其实和上海嘉定区的安亭离得非常近,一般情况下我都是选择在上海住医院。毕竟,我和老伴都是上海户口,上海医保。在上海看病更方便。
今年因为疫情的关系,住院变得非常困难。要核酸检测,要跨省通行,检查各种码,对于我们老人家来说,特别麻烦。
2月底,我在家自行治疗了近20天后,病情变得非常严重了,每天都喘不过气来,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变得寸步难行。
打电话得知嘉定区的安亭医院正好有床位,赶紧预约了3月1日住院。
转运到江桥医院继续治疗的陈老伯
说起来,住院住得也是惊心动魄。
跟医院联系确认有床位之后,我在老伴的帮助下,坐着轮椅去昆山会展中心做了核酸。
3月1日上午想等核酸结果出来去医院,结果业主群里在上海上班通勤的邻居说当天不查核酸只查健康码,我们9点赶紧出发——所幸车子提前一天就联系好了。10点多到医院把住院证开好了,我就一直等核酸结果。没有阴性报告是不能办理住院的。
等得很着急。
此前一天做核酸时曾问结果什么时候出来,说要24小时出结果,但其实有时候很快的,小区里全员检测几个小时就出来了。
可我等到11点多还没出结果,只能打电话找昆山当地的疾控办,一直找到下午2点还没出结果,我老伴就投诉了,说没有核酸证明办不了入院,人病得很厉害了。
后来他们说马上协调,医院又要求3点以前必须入院,要不就要等到明天。好在2点20分手机上查到了核酸检测码阴性结果。
我们赶在最后关口住进了医院。
我因为着急,血压一下子升到200mmHg,病情进一步加剧,一下子升级到了一级护理。
3月3日,医院接到封控通知,直接封了。医院所有医生护士及所有工作人员连夜被召回到工作岗位,吃住都在医院,不能回家。所有人连夜做核酸,我们也在子夜时分做了核酸。
其实封医院对我们住院患者来说没什么影响,治疗一切正常。
接下来就是积极住院治疗的日子。我这种慢性病,主要还是靠抗生素消炎,外加一些平喘的药物。
医生嘱咐我,身体已经严重透支,每生一次病相当于下一个台阶,现在的治疗只能是把病情稳定在某个台阶上,以后发病了一定要赶紧治疗,否则后果很严重。
3月11日,本来治疗呼吸道疾病的我一直觉得胃疼。其实住院之前的一个月,我刚刚做过胃镜,摘除了一个小息肉。按说,不应该再胃疼了。
经过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发现其实是胰腺炎,胰腺部位有一个小疙瘩,于是我被转进了消化科,
开始禁食三天。
3月14日,我做了增强CT,本来要2-3天才能出结果。因为医院没什么人,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轻度胰腺炎,胆囊炎,胆结石。考虑到我已经是体弱多病的70岁老人,医生开始采取保守治疗。
就在前一天,小区邻居告诉我,昆山花桥发现新冠确诊病人,路都封了,所有人不进不出。行程码带星的,一律不进昆山,劝返。已经返回昆山的人,包括通勤人员,全部门上贴封条,居家隔离14天。
我们这下是彻底回不去了。
3月15日,本来该是我出院的日子。了解到我们夫妻俩的现实处境,医生对我们说,回不去,就住着吧。
于是,我只好继续住院“治疗“。
医院特别人性化,医生们也都非常好,让我们安心在那里住着,说可以等到解封的那一天。
我感觉自己开始疗养了!
就这样,我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站在江桥病房窗前看到空无一人的大街
3月31日,医院将可以出院的病人都办理出院。,因为次日浦西将要管控,再加上医务人员要抽调去采集核酸,或者去隔离点工作。我们这个病区只有8个病人了,其中4个是无奈待出院的“病人”。
主任查房很幽默地说,你们包房了。整整一个月啊,老伴终于不用睡躺椅了,床位空出来了,简直是享受宾馆待遇了。
真的,这里的医生护士对我们挺好的。
入院满月也不能出院,我们也很无奈,谁不想回到自己的家,睡个踏实觉啊!
说是“疗养”,其实挺痛苦的。
我睡眠一直很浅,病房里一直有各种声音,再加上身上一直各种疼痛,几乎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起先吃了轻度的止疼药,没有效果,后来又换成了中度止痛药,才稍微能够睡上一小会儿。
这小半个月来,老伴为了我们能够回家,打了无数个电话,可因为封控管理,哪怕嘉定与昆山开发区再近,这时候没人能轻易跨省移动。
我们只有等待,希望疫情早些结束。严寒过去就是阳光灿烂。
江桥医院内部搭建的临时帐篷
没想到,4月7日一大早,我们接到了安亭医院要升级为方舱医院的通知。我们成为必须被清空的对象,瞬间面临着昆山的家不能回,位于上海市区的女儿也有心无力,因为她家也封控着,她连小区都出不来。太尴尬了。
我们开始频繁地打电话跟各方沟通。经过一番请示汇报,昆山小区居委主任同意派车到昆山和上海交接的闸口把我们接回去。
女儿赶紧向单位递送了一份电子版的情况说明,希望单位能出面帮忙将我们送到闸口。可结果发现全单位只有一张通行证,要保障许多重要的维持单位运转的工作,根本不可能给我们用。女儿所在小区也开不出通行证,他们最多只能同意我们到小区门口放我们进去。
女儿又通过同事联系了两拨志愿者,看看有没有可能把我们送到闸口。
结果,两拨志愿者忙活了一整天都无功而返。要么是志愿者没有跨区通行证,要么是找不到衔接的部门,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把我们送到闸口。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就到了必须出院的时间,但我们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啊!
所幸,医院最终还是决定收留我们到第二天早上。
经过一晚上的煎熬,院方表示愿意帮助我们转院到嘉定区中心医院。
在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复之后,我们赶紧办理出院手续,还又见缝插针地做了一次核酸检测。毕竟,上一次做核酸的48小时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没有核酸阴性证明,我们是住不进下一家医院的。
可结果,医院说之前答应收治我们的嘉定区中心医院已经人满为患,没法接收我们了。
然后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下午3点半,我们一行四十来号有家不能回的“病友”以及需要治疗的病人和陪护家属一起坐上了一辆大巴,终于来到了嘉定区的江桥医院。可见有关部门确实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到了江桥医院,一间病房除了4个病人,还有护工和家属,挤得连一张多余的躺椅都放不下。老伴只能每天和我挤在一张病床上凑合着睡觉。
江桥医院我住的病房
医院也是严重的人手不足,直到第二天下午,我才吃上入院以来的第一顿药。
物资确实一度跟不上,每天的饭菜中,荤菜不是冻鸡就是冻鸭做的,将近一个月时间只吃过一次红烧肉。也买不到水果,最后一个耙耙柑,我都是每天掰一瓣吃的。后来老伴还从包裹里翻出一个已经干瘪的小橘子捏在手上,也是半天舍不得吃。
女儿想送点东西过来,但是医院拒绝接受任何快递。
别说我们了,在里面的医护人员都物资紧缺。
我们仿佛是从一座孤岛,移动到了另外一座孤岛。
但是和那些有病却无法得到医治的病人相比,我们又是何其幸运!
在江桥医院,我们继续拨打各种电话求助,有一天老伴幸运地拨通了12345,后来还接到了嘉定区的回复。说是现在这个情形,我们也只有继续在医院“漂”着了。
我真的不想再占用有限的医疗资源了,而且现在病房里住着两个瘫痪的病人,空气浑浊,我本来好转的病情又开始反复,输液又开始了……
陈老伯老伴拍摄的江桥医院凌晨走廊,陪护人员最多能在走廊上走动几步。大多数情况下都足不出病房
我好想好想回家。
今天,也就是4月的最后一天,我们看到苏州市公布了最新的防疫政策,花桥滞留上海的就医人员、困境人员等,按照相关规定,可以申请返回花桥了。
苏州公布的最新防疫政策
这是不是意味着,不久的将来,我们住在昆山开发区的居民可以回家了?我终于看到了回家的希望,也热盼疫情尽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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