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温哥华西區薛云飞的家
安亚欣喜极而泣,始终拉着儿子的手,好像一放开,薛云飞就会飞走一样。从法庭出来后,她就没有放开过孩子的手。
薛昊不满道:“你也不让他歇歇!刚出来,在里边肯定没睡好,真是心疼的不是地方。”
安亚欣本想回嘴,但看到儿子的神情很不自然,就没吭声,松了手,“儿子,快上楼洗洗,睡吧。”
云飞:“妈,对不起。”默默地垂下头。
安亚欣:“别说了,去吧。一切,等你睡醒了再说,上楼去吧。”
云飞转向了薛昊:“爸,那我先睡去了。”
薛昊向他挥挥手。
云飞向楼上走去。
薛昊把头转向了安亚欣,“老江、田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安亚欣:“不知道。田野那孩子是第一次来温哥华,肯定希望到处好好转转。多亏了老江能陪他。”
薛昊:“你没来时,我和老江接触了几天,这人挺不错的。你既然希望他留下来,就要想想办法。”
安亚欣一脸茫然,“人家要去看女儿,咱们不能硬拦着?你有什么招儿吗?”
薛昊:“我是说你一个人老单着也不是办法,儿子现在放出来了,但还不知道结果。如果有问题,你怎么办?这回要是真没事了,孩子一年年的也大了,总有一天要单飞,你得要有个着落呀!我也才能放心。你和老江都是单身,如果……”
安亚欣急了:“你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瞎拉什么牵。我让老江来这儿住,仅是为儿子。别说双方没那个心了,就是有,年龄也不合适。何况你把我害惨了,我早没那个心了。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单着。儿子本来就很可怜了,后妈恨不得他死,再有个后爸,我怕他承受不了。他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原来是个调皮捣蛋的混小子,但咱们分开后,他变了太多了。你现在貌似关心我们娘俩,实际上是想给自己找个再也不用操心孩子的理由。将来……”
薛昊:“打住。再说下去,我们俩又要吵了。”
安亚欣:“是你起的头。”
薛昊:“你呀,就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
安亚欣:“有了外遇,变心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昊:“对,有外遇是我对不起你。但关键不是这个,是你太强势,完全不听我说,我在家里总感觉一点地位没有,我才在外面犯了错。”
安亚欣:“别给自己的不伦找理由。”
薛昊:“我确实对不起你。当时,我还爱你,不想离婚。可是你不肯原谅,我只能走。”
安亚欣:“你把人家的肚子都搞大了,她哭着喊着说我如果不离婚,就是杀人犯。因为你不和她结婚,她就必须打掉孩子。我能说什么?心在滴血,你不会懂!她那么恬不知耻,再闹下去有完吗?我嫌脏。再说我也是母亲,能理解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干脆断干净。”
薛昊:“你没对我说过。”
安亚欣:“事已至此,有必要吗?”
薛昊:“如果我知道是她找你闹,绝对不会原谅她。当时是她说你……”
安亚欣:“我早想到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提当年只能令人伤感。算了吧。”
薛昊:“可是你一直没过去。看你们娘俩现在这样,我心里不安。”说着,他叹了口气,“哎,我们之间有许多误解,即使无法回到我们相爱的日子,为了孩子,我也不想总是和你针尖对麦芒地争吵。想想过去,我们曾经非常相爱,可自从有了云飞以后,就发生了问题。我们俩都太爱这孩子,他非常聪明又长得随你,很帅,就是太淘气了。为了管教他,你和我吵个没完。你要我离孩子远远的。结果呢,我们俩出了问题,离了婚,却把他推到了要靠外人照顾的地步。这次,又发生了险些他要蹲大牢的事,我真是难过极了。”
安亚欣:“你在埋怨我,是不是?”
薛昊:“随你怎么想吧。好多年来,我不敢再管他了,不是我不想,是我怕你不高兴。咱们离婚的时候,你说孩子判给了你,是你一个人的,不让我再插手,说我没资格管,怕他跟我学坏,你绝对能带好他。这些话,你还记得吗?可是现在,怎么样?当我听了那个心理医生戴维的话后,悔不当初呀!孩子长期的抑郁状态是我们俩造成的,我们都对不起孩子!现在的意外打击,使他甚至到了轻生的地步。就因为他在家里感受不到健全家庭的温暖,你过分的爱和要求,加上他对你的责任感和对我的不谅解,使他的心里产生了较大的偏差;而我老婆也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创伤……他才那么渴望爱情。我们俩不在身边,又缺乏必要的引导,他还不成熟,却陷入了不该陷入的恋情。你也听到了,那女的,比他大那么多,男女关系还非常复杂,甚至有毒瘾,他第一次的恋爱,交的是损友,也失败了,还险些蹲大牢。我怎么能放心呢?好好的孩子不能就这么毁了。”
安亚欣:“那你就编排我,以为这样就行了吗?”
薛昊:“我只是希望你们身边有个能关照的人。让你们娘俩有个依靠,有家的感觉。你看,云飞的消息你一听,就病倒了,他要真有个好歹,还不要了你的命呀!我是真担心你们俩。你和他,我都不愿意有问题。你有事,他也好不了;他有事,你受得了吗?我的心就一辈子痛了。可我现在的状况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心有余而力不足呀。!也不方便多管了。”
安亚欣不再和薛昊争辩了,她发现了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泪光闪烁。她静静地走到餐台前,从餐巾纸盒里拽出一些餐巾纸走到薛昊身边递过去。
薛昊接过纸巾,擦拭着眼睛,一只手拉住了安亚欣:“亚欣,我不知道该怎样赎我的罪。你知道吗?我常常在睡梦里梦见你。你长长的头发飘散着,被微风吹起来,一袭白裙,满脸含笑的从你们学校的操场上向我跑过来,我笑着把你搂在怀里……那样的画面总在我的梦里出现。可是梦醒了,想到我们已经身隔两地,甚至像敌人般的生活着,想儿子,想你,却见不到,也不能见。我,我难受呀。”
安亚欣的手轻柔地从薛昊的手里挣脱,不经意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眼睛里也闪现出泪光:“好了,当初是我脾气太倔了。孩子出生后对你关照不够,又在教育他的问题上两人别扭。你出了问题,我就只知道恨,不懂得原谅。路,是我们自己选的,只能学会承受。你现在已经有了家,好好过吧。你不出问题,云飞就有依靠。这次,如果你不伸手救,我的能力不够,他现在恐怕被判了无期徒刑,在牢里服刑了。我知道你太太很难缠,可你还是坚持在这里,直到孩子出来。谢谢你,没忘了我们母子!今后,我不会再嫁人,想好好守护儿子。”
薛昊:“你不能为了他而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你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还很有风韵,应该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如果不快点解决,再过十年,云飞有了老婆、孩子,嫌弃你和他们一起生活,那时候,你也老了,不容易嫁了,怎么办?”
安亚欣:“没想那么多,我还是有云飞就够了。”
薛昊:“傻瓜,你有了好归宿,云飞才能快乐。”
安亚欣小声嘀咕了一句:“曾为沧海难为水。”
她的眼睛低垂下来,脸上弥漫了一层凄楚。
薛昊:“你还爱我,对吗?”
安亚欣:“别臭美了。”
薛昊:“没有爱,就没有恨。就因为你那么恨我,我才觉得你还爱我,而且很深。如果爱已经淡漠了,一定早就无所谓了。你疼云飞,疼得过了头,那是因为云飞是我们俩爱的结晶。他的身上承载了我们两个人的爱、恨、情、仇。所以,你把你的爱都给了他。我现在也是这样了。我们两人也许没办法再在一起了。就像你说的,要学会承受。但云飞,今后要共同守护。那个医生不是也这样说吗?儿子的治疗,需要父母配合。你放心,我一定会尽父亲的责任,不管再遇到什么状况,我都不会放手。我想让他休息两天,就陪他回学校。只要你不反对,我会当个称职的父亲。我的承诺不会变。”
安亚欣:“谢谢你。不过,你太太,能答应吗?”
薛昊:“继承权,是我离婚时许的愿,她没权力管。她呀,我们婚后就没让我清静过。习惯了,没什么。年龄相差太大,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云飞走到了楼梯口,他看到父母靠得很近,非常融洽地说着话。没敢惊动他们,脸上一下灿烂起来。旋即,迅速地跑回自己的卧室,找到手机,又返回楼梯口,“咔嚓”一下,把这个画面拍了进去。
父母被他的动静惊起了头。
爸爸:“云飞,不好好睡觉,又倒什么乱呢?”
妈妈:“这孩子,快把刚才的照片爆了光。”
云飞:“不要。”
妈妈:“别给你爸爸惹麻烦,不能留。听话,快点!”
云飞:“我没有你们俩在一起的照片,您把我爸的照片都剪了,扔掉了。我想留一张。万一还要进去,也有个念相。”
妈妈:“别再提进去,我受不了。你好好地给我待在家了,其他的有我和你爸爸呢。”
爸爸:“就依了他吧。”
妈妈:“你呀,永远是这样。惯他,当初,我才总和你吵。”
云飞:“爸、妈,你们现在这样真好。我就怕你们吵。可我还是怀念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日子。我以为这一生都再也看不到这个画面了,可现在我感觉时间倒流了,才拍下它,留作纪念。”
安亚欣和薛昊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悄悄地分开了。
此时,客厅的大门响了,老江和田野进来了。
田野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块盒装豆腐,走到云飞面前`,“快点吃。”
云飞:“你干嘛?”
田野:“你忘了,咱们看的韩国电视剧里从笆篱子出来的人防秽气,都要先吃这个。我是专门为你买的。”
大家都笑了。
云飞真的撕开了包装纸就要吃,安亚欣上前一把抢过来,“不干净,我先烫了,你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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