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打开扎克·迪迪尔卧室的门时,这个男孩似乎在他的书桌上睡着了。他还穿着格子睡裤和黄色T恤,头靠在左臂弯处,旁边是他的足球奖杯和他和朋友们玩Minecraft的电脑。
但克里斯·迪迪尔感觉事情不对劲。
“当我离他不到两英尺的时候,我没有了平时的感觉,”他说。“当你靠近一具尸体时,那里只是一片空白,而我以前从未感觉过这一点,我的世界就在那时被摧毁了。”
克里斯把扎克从椅子上拉起来,开始做心肺复苏,尖叫着让他的另一个儿子拨打911。
当医护人员到达他们位于加州罗克林市的家时,他们告诉父亲,已经太晚了。扎克是一名高中毕业班学生,没有吸毒史。克里斯是一名空军老兵,现在是一名航空公司飞行员,他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我很生气,和他们争了起来,我说,‘不,失败不是选项,我们不可以停下来。’”他回忆说。“帮我救我的儿子!”他尖叫道。
克里斯试图从急救人员手中夺过除颤器,但没有成功。当最后有人把他从扎克的身体上拉下来时,他嚎叫起来,蜷在地上。
急救人员说服扎克的家人在前院等着,同时检查扎克的卧室,寻找他突然去世的线索。扎克的母亲劳拉·迪迪尔在外面听到有人说,她儿子的死可能是由芬太尼引起的。
“我当时想,那是什么?我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劳拉说。
寻找线索
扎克去世的前两天,他和家人一起庆祝了圣诞节。他是一名17岁的鹰级童子军,是一名足球运动员,也是学校音乐剧的明星。他喜欢向他父亲挑战俯卧撑比赛。
2020年12月27日,他成为当年死于药物过量的近93655名美国人中的最后一名。官员们说,这一创纪录的死亡人数部分是由含有芬太尼的假处方药造成的,芬太尼是一种强大的化学类阿片类物质,通过抑制人体的自然呼吸本能来杀死人。
2021年,因服药过量而死亡的人数达到107622人,是2015年的两倍多,是上世纪80年代末强效可卡因时代年度死亡人数的20倍。忧心忡忡的缉毒官员加大了对“一粒药丸就要完”(One Pill Can Kill)的警告力度。这场运动旨在提醒公众非法毒品市场充斥着看似无害但往往致命的药片。
从历史上看,美国的药物过量经历了从娱乐性药物使用到上瘾到死亡的悲惨历程。虽然这种情况仍在发生,但现在有惊人数量的芬太尼死亡是由官员们所说的“热”药片引起的,这种药片看起来像处方药,但实际上含有潜在致命剂量的芬太尼。
在很多情况下,这些药片是在Facebook或Snapchat等社交媒体网站上购买的。
“人们购买的不是真正的药物。许多人不知道他们正在服用芬太尼,然后就死了。”美国缉毒局局长安妮·米尔格拉姆(Anne Milgram)说。
扎克死后,他困惑的父母试图弄明白。当地警方搜查了他的房子,但在他死后的最初几天,调查人员并不认为这是一起刑事案件。
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发现毒品或吸毒用具。他的生活中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对毒品有兴趣,更不用说他在吸毒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扎克悲伤的同学们提供了一些小线索。
一位足球队友回忆说,扎克说过要扑热息痛,这是一种处方止痛药,含有氧可酮和对乙酰氨基酚,通常用于治疗中度疼痛,比如牙科手术后。
在将这一信息传达给当地检察官办公室后,一名卧底毒品调查员拜访了这家人。
调查员花了不到90秒就在扎克手机上找到了毒贩。他给克里斯看了毒贩的网上资料,上面有一个视频,桌子上摆满了一袋袋的药丸和毒品用具。
“哦,看那个,他刚刚给扎克发了信息。”据克里斯说。“我们有一条线索,我们需要拿走这个手机。”
社交媒体“高速路”
从那里,调查人员得以拼凑出这宗致命的交易,交易是在Snapchat上安排的。毒贩维吉尔·博德纳卖给扎克两到三片应该是羟考酮的药。杀死他的那颗可能是他吞下的第二颗。
几周后,毒理学结果证实了这一点:扎克死于芬太尼过量。他的父母说,检测没有在他的身体里发现羟考酮的痕迹。
他的父亲说:“当人们听到芬太尼和过量用药这两个词时,他们理解的是对毒品与毒瘾斗争。但新的人口统计数据是那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芬太尼的人,他们认为自己服用的是一种无害的产品,他们并不真正明白自己正在冒着巨大的风险。”
美国缉毒局局长米尔格拉姆说,Snapchat和其他社交媒体网站已经成为“毒品的高速路”。“我们经常看到这种情况——人们会在聊天时谈论音乐会或其他事情,然后毒贩子就会进来,试图与这些人建立联系。”
米尔格拉姆说,社交媒体网站在执行禁止毒品交易的服务条款方面做得不够,尽管他们有权获取应该揭示毒品交易活动的数据。
“他们的整个模式都是基于利用用户数据。他们控制着他们的项目,他们控制着他们的人工智能,他们通过算法驱使人们在他们的平台上访问不同的页面。”米尔格拉姆说。
与此同时,米尔格拉姆说,由于Snapchat的一个功能可以在24小时后删除对话,在Snapchat上运营的交易者更容易向执法部门隐瞒证据。
Snap, Inc.表示,当发现毒贩在使用Snapchat时,他们会将其从平台上删除,并采取措施,试图阻止他们再次使用Snapchat。Snapchat还协助执法部门进行毒品调查,就像它在迪迪尔案中所做的那样。
负责处理迪迪埃一案的普莱塞县地方检察官摩根·吉尔(Morgan Gire)表示,他赞赏Snapchat协助调查人员的努力,但他也认为这是他们的义务。
吉尔说:“他们至少可以帮助我们利用这个平台,帮助我们调查和起诉这些经销商。Snapchat正在努力实现这一目标,但对于毒贩在社交媒体上的销售和宣传,操作简单程度令人震惊。”
今年5月至9月间,DEA进行了390起药物中毒调查,其中129人与社交媒体有直接联系。官员们说,许多毒贩为了完成一笔交易而跨越多个不同平台,这让调查人员更难以追溯他们的行为。
米尔格拉姆说:“想想扎克·迪迪尔从Snapchat上订购了两颗扑热息痛,他以为那是真药,但其实不是,那是芬太尼。”
收拾残局
今年9月,向扎克出售这些药片的毒贩博德纳被判17年监禁,他对过失杀人罪和出售芬太尼的指控没有提出抗辩。
扎克的父母已经成为毒品意识的倡导者,他们利用这次判决作为另一个机会,警告父母们要和孩子们谈论假药。
“他的房间整整15个月都没动过。”劳拉说。“有时候,我很难走进去,去看他的书桌。你还能看到他的灵魂留在了哪里。”
克里斯认为他儿子的死是一个警告。“我们的国家开启了一场为期20年的全球反恐战争,其中大部分战斗发生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那是危险的,是致命的,我知道,因为我在那里失去了很多朋友。但芬太尼的死亡率要比反恐战争高200倍。在我们的国家,在我们的政府,这怎么不是一个更重要的优先事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