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要说,融入主流社会的说法,与加拿大提倡的多元化,文化的多样性,是格格不入的。真正符合加拿大文化精神的,应该是,各民族都勇于创造和创新自己的文化,平等相处,共同进步。
中华民族曾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创造了灿烂的中华文明。从文化这样一个深远的层次来看,就是因为中国文化曾经的多样性,以及之后儒家文化的包容性,还有中国人种在历史上的多次大融合。今天的中国,人的创造性正在被扼杀,根源上就是文化的一元论,比如要求全体“统一思想”。
我们中国移民来到加拿大,往往有点诚惶诚恐,觉得自己来到了这个洋人的地方,怎么也得低三下气,好好像洋人看齐吧。倒是洋大人们,常常对着我们华人说,NO,NO,你们都起身站好了,不用跪下。
比如,我老婆刚来的时候,上ESL课程,第一天去报道,老师问大家的名字,有几个中国人马上就报上自己的英文名字,说自己的英语名字早就起好了。老师听了连连摇头,说没有必要,不管什么国家来的,大家都用自己的原名就好。然后老师就努力地反复练习,用心记学生的名字。还有一次,一位中国同学问起“纯正的美式口音”,说要融入主流社会,就要讲纯正的英语,弄得老师哭笑不得。
其实这是一种源自于自卑感的误解。因为在加拿大这样一个由一批又一批的新移民组成的国家,本来当地人就不是白人,而是印第安人,或者叫原住民。加拿大人眼中的“外国人”这个概念和中国人所讲的“外国人”是不一样的。我在加拿大这么些年,怎么就没有听说过一个意大利人,一个法国人,一个北欧人,一来到加拿大,马上就得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字的?至于口音,更不是个问题,对加拿大人说,尤其是大城市的居民,比如温哥华,再古怪的名字他们都见过,说话的口音再独特他们也见怪不怪。没人指望一个外国人会有一个所谓地道的英文名字、会说所谓“纯正的美式口音”的英语。我在我的长篇系列《我的功夫英语是如何炼成的》,专门讲到这个问题,我还讲到了一个来自温哥华的优秀YOUTUBER,视频美食专家JAMES,他的口音就是怪怪的,尽管他是地道的加拿大白人。
除了寻找共同的聊天话题以外,取一个地道的英文名字和“说纯正口音的美式英语”,似乎是很多追求“融入主流社会”的中国人最喜欢抓住的着力点。好像英语发音很地道,就可以显示他们入了加拿大主流社会似的。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鲁迅在《阿Q正传》中描述的那个假洋鬼子,满口的洋文,目的只是为了吓唬人,让阿Q听不懂。
“Diversity”是加拿大多元文化的一个基本概念,这里面不仅有反对种族歧视的意思,还有另一层的深意,就是:文化的多样性是这个社会的常态,而不是新来的文化在“融入主流文化”之前的过渡状态。无论是出于意识形态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你大可以吐槽加拿大宣扬的价值观是虚伪的,但加拿大社会多元文化并存的事实却是毋庸置疑的。
我在前不久写了一个长篇系列文章《温哥华的这些中国人》,为隐私起见,里面的人物可能更改了一下姓名,但是全都是真金白银般的真人真事。这些人当中,有英语高手,但是更多的是英语水平很低,甚至文化水平都不高的人,比如,这个系列中最新那一篇,讲“刘一勺”师傅的故事,他现在已经功成名就,退休享福,家产近千万,而他就是一个英语大字不识一个大老粗。
加拿大作为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它伟大的地方就在这里,不仅给不同种族的人平等的机会,也给文化和语言能力不同的人,公平的机会!
所以我个人觉得,对第一代移民而言,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急于“融入主流社会”。如果你对自己的经济或是社会地位不满意,想要挣大钱并且“跻身上流社会”,而且你也有这个能力,那么恭喜你,你尽管去努力,去实现你的梦想;但如果你总觉得,在文化层面上有那么一个抽象的、“高大上”的“加拿大主流社会”存在,并且还要刻意的去改变自己而“融入”它,或者想从那里面沾点什么吓唬同胞的派头,我建议你还是乘早死了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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