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原本已经将一只脚迈进了温哥华。前几天,路边一棵樱花树已经开花,小碎花挂满枝头急不可耐地迎接新春的到来。不想一场大雪突然降临,感觉好像久违的冬天才刚刚开始。雪如此之大,不禁让我想起往昔的岁月,人生的三场雪令我感慨。
第一场雪,发生在乌鲁木齐。
那年,我20岁,大学刚毕业,在国内一家中央新闻单位驻新疆的分支机构做记者。
这一天,正好是冬至。
新疆乌鲁木齐的气候和加拿大东部的气候有点像,冬季异常寒冷。
那天下午,我从宿舍出来正准备进办公楼,突然感到天上隐隐约约在掉雨点儿。正巧碰上司机,我就对他说天上好像掉雨点儿。开始,他不相信,说根本不可能,“这大冬天怎么会下雨?在新疆几十年也没见过”。
我拉他到院子中央,让他把手伸出来。他抬头看看天,说好像是有雨星子。他问我:“你是不是想去哪里采访,我们马上开车走,没问题。”
于是,我们驱车奔向气象局。开车的路上,雨开始越下越明显。到了气象局,雨已经下得很大,雨刷已经开到最大档。
我为自己的先知先觉感到十分激动,于是,一路小跑冲进了预报室。工作人员惊奇地望着我,不知道一个陌生的毛头小伙为什么会突然闯入。
我指着窗外大声说:“下雨啦!”
他们根本就不往窗外看,而是齐刷刷地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没人相信在大冬天最冷的季节,乌鲁木齐会下大雨,他们以为我是个疯子。
我看他们不信,一阵心急,就跑到窗户边上,指着窗子让他们看。这时,他们才恍然大悟。所有的人立即冲向自己的监测岗位,开始提取数据。
这些业务人员惊叹我的敏感性,并被我的敬业精神所感动。他们表示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他们都答应。
不过,我真的提出了让他们为难的要求:“从现在开始,气象局的新闻发布,由我独家发布,气象局不再接受其他媒体采访”。对这样霸道的要求,气象局的业务负责人召集其他几位同事开了一个小会,最后表示坚决配合我。
这场大雨随后演变成一场暴雪。雨雪交加,落地成冰。那两天,医院里挤满了摔伤的病号。
第二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播发了我的独家报道。听了报道后,地方省报工作的同学给我打电话,抱怨我把他们害惨了。就是因为我,他们去气象局采访,被气象局拒绝了。她说,这事件刺激他们开始反思如何面对激烈的新闻竞争。
第一场雪,让我初出茅庐,就在激烈的新闻竞争中崭露头角,力拔头筹。
第二场雪,发生在北京。
当时我在北京一家新闻单位任编辑部主任。做编辑部主任主要是负责每天新闻版面的制作。制作版面首先要筛选编辑稿件,定稿之后才能排版,最后付印。整个过程都有值班总编辑监督。
因为工作多年,从编辑一步步干到副主任,再到主任,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对采编业务驾轻就熟,完全能够独立领导编辑室完成采编业务。也就是说,即使没有值班总编辑,我也能带领编辑部出色地完成任务。
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从来没有机会小试牛刀。不过,随着一场大雪的到来,我的机会来了。
这一天的下午,北京开始飘飘洒洒地下起鹅毛大雪。几个小时以后,大雪已经导致交通拥堵。有的车撞了,有的车从立交桥上滑下来。终于,交通网全面瘫痪。
因为我上班的时候,雪才刚刚下起,所以我按时到岗。可是,值班总编辑本来上班就晚,加上那天外出参加会议,所以等他要来上班时,雪灾已经形成。来不了,他就先就近找个地方吃晚饭。吃完晚饭,还是过不来。最后,我获得授权,全权负责指挥完成四个新闻版面的编辑制作。
等他来到单位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报纸已经拼完版,只等他来点头认可,即可付印。
这是我第一次在没有总编辑监督下独立完成报纸出版。从这以后,我获得了充分的信任,进而一步步进入领导层。
第二场雪,把我的职业生涯推向事业的辉煌。
第三场雪,发生在温哥华。
今天,大雪封路,学校通知幼儿园停课,我三岁的儿子不用去幼儿园。
一大早,我早早起床,简单吃过早点,便出门铲雪堆雪人。我给孩子穿上厚厚的衣服,给他拿上他的玩具雪铲,我们一起堆雪人。
我倚墙把雪堆到半人高,然后,在雪堆的上部用铲子削出一个熊头。再拿两个网球塞在熊的鼻子两边,做成两个眼睛。
儿子对我的杰作十分满意。上班时间快要到了,孩子的妈妈催我去上班。我告诉孩子,“爸爸晚上回来陪你继续堆雪人”。
晚上,回到家,我不顾疲劳,又开始和儿子堆雪人。我从两侧深挖,把雪人的肚子挖空,形成一个隧道。孩子从洞里钻进钻出,不亦乐乎。
人生的第三场雪,平淡无奇。没有激越,没有精彩,也没有辉煌,只有平淡、宁静、祥和,还有那内心真实的幸福感。
以前,事业第一,家第二,为了事业,做拼命三郎。结果,把原来的家都拼散了;今天,才知道家对我是多么重要,正所谓:情到最处方是真!
这让我想起辛弃疾的一首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温哥华的雪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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