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一个下午,我在市区York Theatre外墙看到两个艺术家租了摘蓝莓的机器,站在二十米高的墙上画画,我仰头看了会儿,其中一个下来后,主动跟我聊起来,还顺手给了张他的名片,请我有空去工作室看看。我一高兴,说今天就有空,他说,好哇,你四点来找我,我带你去遛遛。
他叫Jerry Whitehead,职业原住民艺术家,画画三十多年,帮温哥华市中心东区画过不少墙画。酒店、医院、学校、剧院、美术馆、停车场、花坛,都有。为了让那片tough的drug overdose区域可爱温暖一点,政府往文化艺术项目上投了不少钱。大街小巷都能看到Jerry有名的“娃娃脸一家”。
“他们在跳舞。跳舞是家里最开心的事情啦。”Jerry来自Saskatchewan的 Cree 民族,家里有十个兄弟姐妹。一开始一家人住在木结构的平房,没有电,除了跳舞,没别的集体活动了。
“晚上别人睡了,我睡不着,能自个儿玩的,就是画画呗。翻到乱七八糟的纸袋子,点了蜡烛,爱画啥画啥。”中学毕业前,有个老师看Jerry有画画天赋,帮他一起申请了Saskatchewan 的印第安自治学院印第安美术系本科,然后,Jerry自己申请了Nova Scotia 的艺术设计系本科。
“三十岁,800块卖了第一张画。我爸说,好吧,滚去做艺术家吧。艺术能当饭吃最好咯。”Jerry 的艺术本科不教怎么卖艺术品,全靠自己混。做艺术是天赋,靠卖艺术养活自己和三个孩子得靠勇气和脑筋。
“一开始,我们几个人毕业后,上警察局去卖画。那时候管得可松了。直接走进警察局,问,‘嗨,哥们看看,喜欢哪个,给你便宜点。’把画往地上一摊,一群条子凑在一起看。都是现金买卖。小几百。喜欢就定了。”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们那一代,学校里哪教art business。现在想想,双本科艺术学位,出来真不好找工作。现在学艺术的孩子这个培训,那个培训,苦练手艺。我看,搞艺术,还是要上街哇。上街画画,上街卖画。”
Jerry 签了一批画廊,帮他一起卖画,从Saskatchewan, Ontario, Nova Scotia 到British Columbia,办过不少展,做了不少酒店、医院、剧院的墙面工程。
“全球买家都有,都是画廊帮我接,我不卖给任何人版权。这样我爱给谁画就给谁画。”除了墙画,Jerry 还做了“娃娃脸一家”的衣服、家具、绘本、雕塑。
“我也做卡片。呐,这是昨天他们刚拿过来的,打算在画廊卖。”他桌上放着一个印有OPUS 艺术用品专卖店的袋子。袋子结结实实封着口,口头像裹了块砖头。
“这一张,这一张,这一张,都是我最喜欢的。你拿着,寄给父母吧。没有什么亲人在加拿大,会想家吧。”Jerry麻利地撕开胶带,捧出那堆艺术卡,抽了三张给我。
“养孩子让我变得很有爱心吧。像任何父母一样,容易担心自己的小孩。你父母应该也是这样的。”
我走的时候,他送我到门口,咕哝着,我得去弄杯咖啡,随意地一转身,就进去了。
我揣着三张卡片,感觉任何时候都能再回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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