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达莱的家乡
我老爸50年代扛着枪，随彭大帅出征，跨过了鸭绿江，参加抗美援朝。虽然他并没有经常提起那一段往事，但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妈妈一直挂在墙上的画框里有一幅不大的油画图片，画上是一位持枪的志愿军战士，他年轻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前方，身后是朝鲜的山坡的坑道口和其他两位士兵。画名是《出击之前》。妈妈当年就在丹东的留守部队，与老爸隔江相望，在炮火连天的日子里，盼着他回来，最后老爸总算全须全影的回来了。
90年代末的夏天，我也扛着香肠，带着孩子，跨过了鸭绿江，想亲眼目睹当年老爸他们为之奋斗和牺牲的地方。可万没想到我们乘坐的“国际列车”又破又旧，连空调都没有，赶上文革时期红卫兵上京串联时坐的破车了。我找列车长理论，可他非常认真地告诉我，以前是有过豪华国际列车的，但是每每过了鸭绿江，到了朝鲜的新义州，中方人员必须下车，改由朝方人员负责列车前往平壤，等回程车返回新义州时，再由中方负责。可是列车返回时已基本成了“裸车”，可移动的物件都不见了，他们实在无计可施，只好用这种已在国内属快淘汰的陈旧车厢。听罢，无语。
离开丹东，到了新义州，朝鲜的同志们上来了，一脸严肃的人民军把我们的旅行证件和签证统统收了，我们立马成了“黑人”。到哪儿都不灵了，只能跟随大队伍行动，确保没有掉队的。一路上的风景还不错，只是每个车站都是人山人海，人们都背着，顶着许多大包袱。看来朝鲜人民用脑袋顶东西的习惯依旧。
先说住的，我们的旅行社没订上平壤著名的羊角岛宾馆，只能下榻国际青年宾馆，晚上九点至十点供应热水，过时不候。在此我见识了真正的毛巾板，所谓毛巾板是没有绒面的，只有经纬线，足可去面部的死皮。香皂的厚度可以和纸片比美。电视只有一个频道，到十点节目结束。全体朝鲜人民都休息了。我们无所谓，反正听不懂。宾馆还有一闭路电视，播点卡通片给小朋友们看。宾馆的小卖部基本无物可卖，售货员告诉我们，要买东西，最好去“友谊商店”，这名称真耳熟。我们想外出走走，陪同翻译不准，同时外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只得悻悻地退了回来。
我们参观了历史博物馆，可怜见的，我志愿军的陈列室只剩下个小角落，缴获的武器都成了人民军的战利品，还号称是世界上唯一打败过美国军队的强国。老爸啊，您和战友们在朝鲜吃炒面，蹲坑道，风餐露宿，流血拼命，打败美国鬼子的功劳一多半都归别人了。冤哪！更别提毛岸英等老同志了！
参观景点，只要有铜像，我们必得鞠躬。几天下来，见了大大小小的铜像，几十个躬是只少不多。讲解员同志认真地告诉我们，我们五千万朝鲜人民要和美帝国主义斗争到底，我奇怪，朝鲜咋有这么多人口啊？一问才知，五千万包括了韩国人民和在海外的朝鲜人，这样统计人口误差可大了，再说，韩国人民和海外的朝鲜人民会打美帝？这纯属北朝鲜的一厢情愿吧！
我们的车在平壤的马路上畅通无阻，宽阔的马路上基本没有车辆，我很纳闷，没车修这般阔的马路何用？有人告知，反正修路的钱不是苏联给的，就是中国送的，不要白不要。漂亮的女警察看见我们的大旅游车后，才从路边的树荫下溜达出来，从容跳上路中间的指挥台。这要在中国，估计她该下岗了。但也不能怨她，路上没车啊。
到了友谊商店，以为可以小小地满足一些购物的愿望，结果还是失望。我记得老爸说过，朝鲜老乡们用的是铜碗，我想给他老人家买个回去，好让他也知道他闺女真的去了趟朝鲜。我逢人必问，逢店必进，可到了也没见着铜器物的影子。我愤愤不平地向孩子他爹抱怨，铜碗都上哪去了，他爹大手一挥，“都在那儿啦！”我定睛一看，眼前耸立着一巨大的铜像，看来这铜碗，铜勺，铜脸盆什么的都去的是地方，比咱们当年大炼钢铁的去处可高贵和彻底多了。
我好奇地问讲解员，这个领袖铜象有多高，他立刻白了我一眼，无比严肃地回答：我只能告诉你，无限！我：——？？？
到了朝鲜不能不去开城的三八线，双方对峙的地方，那地界，据说埋了不少地雷，可五岁的儿子要方便，这可不了得，上那儿找洗手间呢！他爹想带着儿子找个小树林完事，没想到遭到人民军同志的严厉拒绝，我只好面带笑容的向朝鲜同志求情，还是一人民军军官着实喜欢胖胖的小同志，在他的命令下，另一人民军的同志和他一前一后，将胖胖小同志带到安全地带，由他们亲自把守，儿子在俩人民军的护卫下，历史性地在三八线上留下了布鲁塞尔第一公民那独特印记。
再说吃的。每餐也是四菜一汤，米饭管够。可能赶上北朝鲜的茄子季节，我们顿顿离不开茄子，连朝鲜最著名的泡菜也没见着。我家小胖胖看见肉就伸筷子，可偏偏朝鲜的猪肉都爱国，就是外国人牙崩了，也还是纹丝不动。儿子问我为何猪肉都咬不动，我安慰他说，这里的人对猪很友好，猪都是老死的，所以咬不动。最令人欣慰的是在开城一座朝鲜民宅似的大院里，以盘腿姿势吃的那餐饭，朝鲜服务员姑娘给上了一大盆味道鲜美的鸡汤，所有中国来的同志们都绷不住了，一眨眼的功夫，汤盆见底了，只得请求朝鲜同志，多赏赐一盆。那餐饭是我们在朝鲜吃的最好的，最最满意的饭了。当然，想想当年老爸他们白雪就炒面，我们已经奢侈的没边了。
（北朝鲜的古开城）
朝鲜人民见了我们，一般都会好奇的围观，陪同翻译就吆喝着他们散去，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机会。他们的衣服颜色以蓝白为主，还有军装，人民军同志无所不在。穿彩色民族服装的只有朝鲜讲解员。说了实话，金正日同志肯定不高兴，因为我真的明白了什么是面有菜色，我所见到的朝鲜人都特别苗条。我们家小胖胖到那儿都受欢迎，他的小脸蛋也快被朝鲜人民给摸破了。这么可爱的小胖胖属稀有品种，本地缺货。
我们去的景点，商店都是政府给安排好的，没有机会到普通老百姓的商场和住地去看看。此情此景，似曾相似，我们也经历过，七十年代的中国还是个封闭的国家，老外对我们来说是稀罕物，我们也围观老外，看他们的黄头发，蓝眼睛，花衣服。当然，咱普通老百姓的地方根本就不能让老外去。那时，中国人的衣着不也是一片蓝色的海洋嗎！
朝鲜的现状基本上是我们六十—七十年代的缩影，看见他们就像看见了当年的我们。画像标语到处都是，革命精神高涨，物资供应极缺。感谢邓爷爷，我们的那一篇历史终于已翻过去了。当然，朝鲜的见识是不能如实地告诉老爸的，否则他一定受刺激。铜碗没买成，改成金日成和金正日的邮票作为礼物送给他老人家。
记得当年著名影片《侦查兵》中，中国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对的暗号是：红苹果，金达莱。今天，中国人民的红苹果是多的吃不下了,可金达莱呢？希望他们也能跟上历史的潮流，起码也应该提高点人民的生活水平，让老百姓的面孔像金达莱一样灿烂起来。
June
（图片来自网络）
附:这是一篇旧文，当年北朝鲜还是金正日执政期间，多少年过去了，北朝鲜人民的生活没有特别大的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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