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在老公的车里坐着发呆。看着熟悉的一切,心里伤痛无比。今天中午又去了,坐了一会,迷迷糊糊在车里睡着了,突然觉得脸上好湿好冷,下雨了,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感觉今年的阴雨天特别多,每一天都是在煎熬。
关上车窗,恍恍惚惚又想睡,忽然听到一阵争吵声,是小区里的一个大妈,要出门买米,门口的警察不同意。大妈大声嚷着:“我出去买米,现在米价天天在涨,我家里的米快没了。”
打一个月前,曲陵的米价就开始见涨。一开始涨得并不算快,我也没有太注意。可从五日前,粮价便开始暴涨,从每斤五元涨到了七元,又接着涨到了八元,三日前更是攀到了九元。五日之内,米价足足涨了八成!
也难怪把大妈急疯了。她家四口,她公公婆婆和他们一起过。她的丈夫是个保安,一月的收入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块。按这个涨法,一个月赚的钱全部买米都不够。
她们这样的人家没有囤积米粮的习惯,基本都是现吃现买。所以米缸中的米粮从来都是浅浅一层。现在这个粮价也太离谱了,但如今已经断了粮,再不去买就得挨饿。现在外面在闹瘟疫,每家人一周只能出去买一次,揣着钱也得等到下周。
警察把大妈挡了回去,看着大妈嘟嘟囔囔的往回走,警察自言自语道:”我如果让你出去,我的饭碗也不保了。”
那是一个月前的一个寒冷的晚上,我家里气氛十分紧张,我老公的父亲和母亲正焦急地商量着如何为我老公准备后事,老公已经几天粒米未进了。几家医院都推说没有床位,不能收治。
父亲的眼中充满了血丝,眉头紧锁,不停的叹着气。老公是极孝顺之人,父亲几天几夜都守候在儿子的床前,观察着儿子的变化。他知道最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感到锥心般的悲痛。
昏黄的灯光洒在我老公的床头,偶尔从窗外吹进一丝夜风,夜愈发的寒冷,老公静静地躺在我们那张大床上,在经历过反复的高烧后,他的脸瘦得惊人,眼睛半闭,嘴大大张着,像在呼喊什么。
我坐在他床前毫无顾忌的痛哭着,好像他已经死去了一样。
最终,我的老公走了,我的女儿没有爸爸了,公公婆婆没有儿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心痛了。我的天塌了,我该怎么办啊,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时间回放呢!
一个月刚过,本来人都痛苦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街道办事处主任不断的打电话来,反复问确诊没有,他们需要上报数字。我老公死在家里,直到死也没确诊。听小区保洁阿姨说,像我老公这样情况的很多,是医院里的二十多倍。
我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暂时忘掉过去,决定去邻居家借些米来。老公走后,一家四口,我是一家的顶梁柱。
邻居王阿姨的儿子是做茶叶生意的,一年少说也有几百万的进项,算是街坊邻居里少有的富户。我家和王阿姨平日里的关系不错,这番遇到难处前去借粮,对方好歹会借一些吧?
王阿姨的家就在我家对门,我轻轻叩了叩门,不多时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前来开门。是王阿姨的媳妇。见是我来,王阿姨的媳妇微微笑道:“妹妹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她把我让进屋里,再四下望了望把门关上。王阿姨不在家,家中只有她一个妇人,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王阿姨的媳妇把我让到客厅中,沏了一壶茶给我和她自己各倒了一杯。
“妹妹,你今日可是又泡了咸菜,拿来一瓶叫我尝鲜?”
她见我手中捧着一个瓶子,王阿姨嘤声笑道。
“姐姐,我是来借米的。”
便是再难出口,这话终归还是得说。
我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家中已经断粮了,还望姐姐能够借些米给我。”
她听说我是来借米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呦,妹妹说笑了。眼下米价高得吓人,我们自己家还不够吃呢,哪有多余的米借给你啊。”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
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说的人,被她一番讥讽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妹妹,这年头便是土豪家也没有余粮啊,何况我家这种做小生意的。眼下米价已经涨到九块钱了吧?我劝妹妹你好歹去买一些。我看啊,这米价还得涨!”
她说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啊!”
我说:“米价还得涨?”
“那可不?这米价涨起来就收不住啦。”
说这番话时她脸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听姐姐一句劝,便是米价再贵也得买一些存着。一百斤买不起,就买十斤,十斤买不起就买一斤嘛。”
她说的兴起,直是吐沫四溅,都快喷到我的脸上了。
可不管她说得天花乱坠,舌灿莲花,就是绝口不提借粮的事。
我看她是不想借粮给我,再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受辱,遂起身道:“既然如此,我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妹妹慢走!”
我心想,大难就像一面照妖镜,把形形色色的妖魅都照出了原形。
—海潮于2020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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