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我希望可以将故事写下来帮助到更多有需要的人。
2017年12月5日,这是我父亲12月1日在温哥华中央医院做完手术的第五天,医生通知我们,他可以出院了。早上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日出的城市真的很漂亮。我忍不住拍了照片,父亲望着窗外。我说,是的,天晴了,天真的晴了。下午我们收拾行李,回了家。可是,我们以为的天晴,从出院那天开始就慢慢变成乌云。
我父亲是四代传下来的老中医,也是资深的老烟枪。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有标志的东西,就是永远拿在手里的烟。其实他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吃烫饭,饭凉一点都要加热。终于,晴天霹雳的,喉癌了。
第一次发现癌症是在2015年,他吃饭总觉得喉咙有异物,但是没有任何痛感,于是我母亲陪他在中国四医大检查,检查出来确诊喉癌。于是在中国做了手术治疗,紧跟着做了化疗和放疗。第一次的治疗还是理想的,但在2017年,再次复发了。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从中国回到温哥华。
2017年9月预约了家庭医生,家庭医生很快就约到专科,10月,11月做的相关检查,12月1日安排给他做颈部大扫荡手术。手术前,就靠止疼药来维持正常生活。经常半夜起来也要吃1粒药才能入睡。最难得的是他无论多痛苦,三餐都逼自己要吃饭,吃完也会休息或者适当运动。只要不疼,不痛苦的时候,几乎忘记他是个病人。他说只有吃饭才有体力,才有免疫力,只有心态好,才能状态好。
(手术前,都带他出去散心,转移注意力)
2017年12月1日,我们早上6点就到医院,办了手续,就开始等候手术。
我坐在家属区,安静等候。本该2个小时的手术,做了3个半小时。医生出来说,癌细胞比他想象的要多,手术切的比原本计划的多,但是手术很成功,只是还有部分的癌细胞粘在动脉上的没有办法切除。我感激涕零的抓着医生的手表示感谢,那一刻从未觉得谁是救世主,真的,医生就是。父亲被推到重症监护,拉开帘子看见父亲脖子一圈的钉子,躺在那,瞬间就眩晕,眼泪往下掉。护士看见赶紧拉上帘子,跟我说我必须坚强,这个时候家属必须坚强,病人才不会害怕。我急促的深呼吸,然后跟护士点点头。再次拉开帘子,我看见父亲是醒的,我说,爸爸,你真棒。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癌细胞都切干净了。他嘴角上翘,说,好。
手术完的第五天,12月5日,我们“健康”的出院了。
大扫荡的地方由于在中国的时候做过30次放疗,也由于还有癌细胞在主血管的缘故,本该愈合的伤口始终不愈合。终于在大家都庆祝跨年,12月31日晚,父亲因伤口肿胀,开始发烧,再次入院。
医生将伤口敞开,并且跟我解释,由于伤口内没有正常黏膜的缘故,伤口愈合非常困难。所以要我们到就近的医院每天去换药。
每天敞着能看见动脉的伤口,然后提心吊胆的着,因为医生说父亲的主动脉随时会有大出血的危险。直到2018年6月,有一次正常去医院换药,护士看到伤口有一粒不正常的东西,于是用镊子夹掉,不成想刚夹掉,动脉的血就从那个小洞喷射出,瞬间20多个医护人员就来对父亲进行抢救。不幸中的万幸是一切发生在医院,如果在家里,不敢想象。
但是事情就是不敢想什么来什么,第一次大出血后,没有查出出血的原因,只是告诉我们,癌细胞在吞噬主动脉,所以随时有再次大出血的机会。这种情况,在加拿大是不能被安排住院的,所以没办法,就在家里,然后每天按时去换药。那段时间,母亲基本上精神崩溃,我也神经衰弱。
终于,在上班的我接到父亲电话,很慌张的三个字,出血了。我挂了电话赶紧拨打911. 从单位到家里的10分钟,我感觉好像10个小时。我赶到家看见救护车将父亲带走的那一刻我和我母亲才算是能正常呼吸了。
回家看见一地的血。。。母亲看都不敢看
到了急诊,父亲又是坐在重症监护,身边围着医护人员,母亲站在门口,双腿僵硬,两眼通红不敢进去。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主动脉爆了。我和母亲点点头,签着再熟悉不过的文件,说抓紧时间吧。
手术完,父亲又被安排到了住院,每天都有不同科室的专科来看他,给他想办法。本身说,安排父亲化疗,说癌细胞没有了,就可以做植皮手术,就能好。父亲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化疗上。
然而,化疗一次后,父亲颅内显示在出血,有小中风的症状。于是立刻停止了化疗计划,专科说,父亲不可以再做任何化疗,因为对他来说,化疗只会更加速的要了他的命,不能化疗,就不能再次手术,所以一环扣一环的问题无法得到解决。最终专科的建议就是让父亲住在康复中心,并且签署了同意再病发后不给予抢救,因为抢救会加速动脉爆破,然后选择安乐针的同意书。我骗父亲,我说医生说让你住进疗养康复中心,然后等伤口好了就可以继续化疗,化疗后就可以手术了。帮我瞒着父亲的母亲忍不住的天天抹眼泪。本身情绪崩溃的父亲,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随着安排住进了UBC的 ST. JOHN HOSPICE 虽然他不懂英文,虽然不能沟通,住在HOSPICE的人经过他的观察,他心里也明白大概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住在那等着死亡的到来。
伤心的母亲,看着这样的状况,为了了却父亲的心愿,硬着头皮为父亲买了墓地和他看中的棺材。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的世界,这些画面真的只有在电视剧里看过,然而现实的感触比看电视剧要痛心万倍。
于是我每天就两头跑去看望他,陪他。还有叔叔来来回回的从美国飞来和母亲的陪伴,才帮助他从崩溃的内心一点点的重新站起来。即便到最后,所有人都给他判了死刑,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依然微笑的面对。跟我说,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就是能再回去看看老娘就好了。
于是父亲放弃康复中心所有的条件,冒着生命危险,但是内心对家乡的思念毅然决然的上飞机回国。
顺利回到祖国,在亲人陪伴下,忘记一切烦恼。
但是毕竟还有病症在身上,夜晚和突然来的疼痛让他烦躁不安,很多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从小吃着苦头长大的,忍耐力本身就比常人要强。可是病症的疼痛让他全身发抖,钻心的折磨。医生开了100片吗啡片给他,他一粒都没有吃,他说吃了吗啡还有什么啡?那就离死真的不远了。
回到老家,祭拜了过世多年的老中医爷爷,让他回忆起爷爷在世的时候,疑难杂症都是爷爷开方子解决,于是他想开始尝试中医止痛。
原本医生开的泰诺3号处方止疼药还能控制住疼痛,但慢慢的,他明显感到药力的不足。他心里想,难道真的要用吗啡?就这样妥协了吗?一辈子都不服输的性格,让他硬忍着折磨都不碰吗啡。于是他开始给自己疼痛的部位擦自己配的排毒止疼药,配合着按摩,疼痛明显有所改善,泰诺3号也开始管用起来。
疼痛的改善让他内心燃起对生命的希望,他说只要能控制住疼痛的折磨,哪怕病治不好,他也能坚持住。母亲跟我说过,好强的他曾说过,谁不想活,可是得能活。一次次用自己配的药尝试,让他发现真的可以控制住他的疼痛。他觉得只要疼痛能控制,身体免疫力不要下降,病就有机会能治。于是在一次次的痛疼和折磨中,他不断的改善自己配的药,到后来,基本上不用依靠任何口服止疼药,只要疼痛发作,他就外用中药止疼,疼痛迅速恢复,这让他内心燃起希望。
皇天不负有心人吧,回中国本身是为了看望亲戚。机缘巧合下,四医大所有专家会诊,帮他再次做了皮瓣移植手术,让他不要在敞着伤口。
手术很成功,这给了父亲很大的激励。他不再去想乱七八糟的,每天继续涂抹自己配的药,和根据他的状况改良药,专心的钻研。让药在局部排毒活血促进伤口愈合,并且强行的在癌细胞病变处拔庸毒,他相信爷爷给他说过的,癌细胞还是毒在作祟的关系。经过一段时间的用药,伤口奇迹般愈合,于是回医院复查,各科专家都惊讶了,伤口能快速愈合就已经很奇迹,最激动和奇迹的是,癌细胞清零,查不到任何癌细胞。因为如果还有癌细胞存在,伤口是无法愈合的。
“癌症是场战争,必须赢!”
--这是父亲内心对自己的独白和求生的坚强。
将近4年的抗癌路上,身边也陆续的走了几个没有坚持住的朋友。一次次的打击,希望,打击,希望,打击,希望,都没有打垮父亲求生的信念。哪怕被判了死刑,哪怕世界一片黑暗,只要有一点点光,他都会重燃希望,哪怕没有光,他就坦然面对。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在绝望中决定再次手术前的父亲,剃光头准备手术,亲人朋友都紧张到不能呼吸,他自己在搞怪)
在自己病重自救的路上,他的故事被朋友传开,不但自己得到病痛的缓解 ,也帮助了很多其他“病友”。全国各地的朋友都到西安去拜访他,都得到了帮助。本身就是医生出身的他,说太明白这个病的痛是怎么折磨人的,或许老天是为了让他救人所以才让他亲身体会一下。
我相信世界上是有奇迹的,但绝不是坐以待毙。父亲的奇迹,来自他的心态,来自亲人的陪伴,亲朋好友的鼓励,以及自我的突破。最痛苦的日子,他逼迫自己要像常人一样吃喝睡运动。最难熬的日子,他发疯一样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是很快能控制住自己。最脆弱的日子,他跟自己的身体战斗,体弱心强,心弱体强。坚决不让任何情况和任何痛苦让自己倒下,最终在所有人都判他死刑的时候,他自己绝然的去突破自己,用自己毕生的中医知识自救。
人生不就是这样,常常都在悬崖边,掉下去,没了。爬出来,活了。
这是比电视剧还真实的故事,写出来,去鼓励那些需要的朋友,不一定都是生病的朋友。在这大千世界,在生死面前,你觉得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他就是我的父亲,陈国义先生,陈氏第四代中医传人,肛肠科疑难杂症专家。一辈子,看病救人,造福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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