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风冷冷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Cathy,一言不发。Cathy曾经是他最牵挂的人,即使在刘风认定Cathy和其他人一起出卖过他的时候,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还是能见到Cathy。但是,在经历了监房里无数次失眠的黑夜后,这丝希望早已灰飞烟灭,刘风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而这时,Cathy却出现了。
Cathy仔细打量着刘风,在局促不安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过了一会,她才喃喃地说道:“你瘦了。”刘风冷笑了一下,说道:“托您的福,瘦归瘦,我还活着。”Cathy连忙说道:“我丈夫的身体还没有复原,我要照顾他还要带小孩,真地一直走不开。”刘风说道:“这儿原本就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Cathy说道:“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丈夫了,我也向他提出了离婚。”刘风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和我有关系吗?”听了这话,Cathy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仿佛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你说什么?”刘风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和我无关!”Cathy怔怔地看着刘风,瞬间红了眼圈,晶莹的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她仰起头,把脸转向一旁,看着接见室的小窗户,做了一下深呼吸,随后转回脸来,盯着刘风的眼睛说道:“你再说一次!”刘风的脸上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和我无关……”话音未落,Cathy狠狠地抽了刘风一记耳光。刘风似乎早就料到Cathy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样,即使是挨了打,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态,微笑着说道:“这是你第二次打我,算是给咱俩的关系做个了断。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不等刘风说完,“啪”的一声,Cathy又给了他第二记耳光,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接见室里回响着。
这一记耳光,Cathy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打的,打完之后,她自己的手掌也被震得生生作痛。Cathy把手藏到了背后,悄悄地在自己的腰部蹭着发红的手心,同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刘风怒目而视。刘风的耳朵里正“嗡嗡”作响,他做梦也想不到,Cathy居然会打他第二下,而且用了那么大的力气。他在瞬间失去了理智,跳起身来,怒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很明显,刘风在这场短暂的博弈中彻头彻尾地输了,这一声怒吼把长久以来积聚在他胸中的所有怨气完全释放了出来。Cathy似乎看出了这一点,反倒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你清醒了?”刘风傻站在那里,看着Cathy,张口结舌,呼吸渐渐地由急促变回了平缓。Cathy缓慢而又清晰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我是你的女人……”Cathy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继续说道:“是你,把我拖进了地狱,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
直到这一刻,刘风才发现原来自己以前并没有真正地了解Cathy。在他过往的认识中,Cathy就像一只被圈在鸟笼里的金丝雀一样,虽然高雅但却是柔弱的,她终归是一个女人,还是需要男人的肩膀。然而,Cathy的两记耳光让刘风彻底明白了,在某些特定时刻,女人的理智和坚韧远远超过男人。
刘风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颓然地坐下,苦笑着说道:“你今天来,应该不光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吧?”Cathy反问道:“你觉得我来是为了什么?”刘风耸了一下肩:“恕我愚钝……”Cathy看着刘风,紧皱双眉,泪水又一次充满了眼眶,她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刘风,轻轻说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死给你看才心满意足?”
听了这话,刘风胸中长久以来积聚的怨气和怒火彻底烟消云散,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无论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有多厚重,对他来说都已经微不足道。用“朝闻道,夕死可矣。”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态似乎并不十分恰当,但是刘风确实有种释然的感觉,这世界上的一切对他已经不再重要,哪怕是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也变得无足轻重,只因了Cathy的这句话。
在刚到加拿大时,刘风曾经与刚和Marry厮混了一晚的战东聊过女人与爱情。战东告诉刘风,他和Marry在一起纯粹是两颗寂寞的心在特定环境下碰撞出的火花而已,在满足彼此的性欲需求之外,别无他想,两人的关系更谈不上是爱情。刘风很迷惑地问过战东,什么是爱。战东告诉他,爱就是可以为对方去死的感觉。当时刘风冥思苦想了一夜,也没有发现自己曾经对林月有过类似的感觉。在随后的人生道路上,刘风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让他产生这种感觉,无论对方为他付出了什么。即使是在刘风怀里死去的Judy,也只是令他觉得人生变得索然无味,从而凌然赴死,但那也并非是为Judy去死。刘风曾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像战东所说的那样,是个冷血动物。但是现在,他很欣慰地发现自己的血并不冷,只是被一层坚冰所包围,是Cathy的这句话融掉了这层坚冰,令他的血在瞬间沸腾。
在Cathy离开接见室之前,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对视着,用眼神交流。刘风并非木讷少言的人,他只是觉得心意相通的时候,一个字都是多余,而Cathy是能读懂他的人,这也是他当初会和Cathy在一起的根本原因。Cathy也确实从刘风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内心所想,她眼中的怨火渐渐地被暖暖的柔光所代替。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直到狱警用警棍敲了两下接见室的房门,提醒他们时间已到。Cathy缓缓起身,轻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腐烂下去。”说完,她从刘风身边飘然而过,离开了接见室。刘风轻轻嗅着Cathy在空气中留下的淡淡清香,闭上了双眼,喃喃自语道:“我知道……”
陈浩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带领众人攻击他的阿拉伯老者。他叫哈桑,是当地阿拉伯人社区的精神领袖,而那个被陈浩追赶的小女孩正是他的孙女热嘉。当陈浩挨了第一下重击倒地昏迷后,哈桑制止住了众人的进一步殴打,让他的两个儿子阿里和穆萨把陈浩抬进了自家的地下室。
此刻,哈桑正坐在床边的一张小书桌前,凝目注视着陈浩钱包里的一张照片,那是陈浩一家在三个月前刚刚拍下的合影,他的手边放着陈浩的手枪和警徽。陈浩晃了晃头,彻底清醒过来,他试图从床上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右手被自己的手铐锁在了床头栏杆上。陈浩用左手在身上摸索着手铐钥匙,哈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英)不必找了,钥匙在我这里。”陈浩愤怒地说道:“(英)你知道你在干些什么吗?袭警和非法拘禁警务人员,这是重罪!”哈桑笑了笑,转身面对陈浩,用深邃的目光看着他说道:“(英)你知道你已经干了些什么吗?如果是在我们的国家里,这是死罪!”陈浩说道:“(英)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哈桑从口袋里掏出了热嘉的头巾,展开在陈浩的面前,头巾上赫然有一道被撕开的裂口,陈浩困惑地看着头巾,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哈桑收起了头巾,从陈浩钱包里拿出他一家三口的合影,把正面转向陈浩,说道:“(英)你的女儿和太太很漂亮,如果有人在大街上剥光了她们的衣服,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陈浩愤怒地用力摇晃着被铐住的右手,带动着床头栏杆发出一阵噪音,他像头被锁住的狮子一样,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英)我警告你,不要打她们的主意,有什么招数尽管冲我来!”哈桑放下照片,依旧平静地说道:“(英)对了,就是这种感觉。现在我的人民和你一样。”陈浩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英)我再说一遍,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问个路,她的头巾不是我撕破的!”哈桑站起身来说道:“(英)真主会告诉我,你们谁在撒谎。”说完,他离开了地下室,一直守在门口的阿里坐到了哈桑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在刘风被关进这座监狱之后,典狱长David的日常工作临时增加了一项令他感到非常头疼的内容,那就是24小时监控刘风的一举一动,而且要在每天下班之前直接向Stanley汇报,这是他的顶头上司交待给他的任务。David曾经向上司抱怨说:“(英)我不是这个中国人的保姆!”David的上司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给顶了回来:“(英)这关系到我们的国家安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去做。”David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的中国人能有多大的能量可以影响到国家安全。他专门查阅过刘风的案宗,并没有获得比普通民众从媒体报道中所能了解到的更多的信息。刘风的案宗显示,他只是一个在那场刚刚席卷整个加拿大的动乱中误杀了几个阿拉伯人的普通华人而已,他的罪过甚至比不上那些趁火打劫、杀人强奸的帮派分子。而刘风在狱中的生活也和普通囚犯没有任何区别,睡觉、吃饭、放风,周而复始,枯燥无味。他没有参加狱中的任何一个帮派,从不与任何一名囚徒打交道,就像躲在大海深处岩石缝隙里的一条小鱼,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兴趣和注意。David每天上交的报告也简单至极,他根本不用思考,只需要把前一天的报告拷贝一份就行。
所以,当狱警向David报告说一天之内有两位漂亮的华人女士来探视过刘风时,David着实吃了一惊。就像每天吃惯了干面包片的小孩突然在面包上发现了一抹甘甜的果酱一样,他既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感到了一丝兴奋。David让狱警马上把监控录像送到他的办公室里来,狱警在离去前问道:“(英)老板,今天有个奸淫幼女的韩国人刚刚被送过来,关到哪间监房?”David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英)把他和刘风关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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